内外交困下，光伏出海如何破局？
导读：2023年以来，国内光伏行业面临产能过剩无从消纳、全产业链降价战、企业利润承压等多个挑战，叠加全球贸易格局重构、制造业本土化、近岸化趋势等因素影响，光伏企业的出海意愿持续升温，“不出海就出局”的声音越发强烈。
记者获悉，在日前召开的中国新能源企业海外发展研讨会上，包括阿特斯、东方日升等在内的多家光伏企业谈及出海经验，共同探索海外市场新机遇。
事实上，看似遍地黄金的海外市场，其实充斥着全球竞争、贸易壁垒等扰动因素，正对光伏行业和产品“走出去”带来不确定性影响。中国海关最新出口数据显示，2024年1月—2月，我国实现光伏产品出口63.36亿美元（折合人民币457.35亿元），同比下降27.95%。其中，我国对欧洲光伏产品出口额已同比下降过半。
在内外交困之下，光伏企业如何找到新的业绩增长点？如何走出一条可持续健康发展的出海之路？
国内洗牌潮已至
自2023年第四季度出现产业链价格剧烈波动、技术迭代更新加快等现象以来，光伏行业进入新一轮下行周期，企业处境与选择也出现明显分化。
龙头企业竞争日趋激烈，加码先进产能、抢占技术高地成为共识。3月25日，晶科能源副总裁钱晶表示，公司2024年出货量会在2023年的基础上再增长40%—50%。3月22日，阳光电源以1529.26亿元的总市值，超越隆基绿能成为光伏第一股。
3月19日，继百亿扩产动作后，爱旭股份再次发布公告宣布，公司与安徽省滁州市全椒县人民政府签署《年产25GW高效光伏电池项目投资合作协议》《年产25GW高效光伏电池项目补充协议》，并计划投资建设第一期年产15GW高效晶硅太阳能电池产能项目，预计总投资金额为60亿元。
事实上，自2023年下半年以来，包括大全能源、通威股份、隆基绿能、阿特斯在内的光伏巨头都相继宣布了扩产计划。在业内看来，巨头们相继宣布扩产的行为颇为关键，随着新旧产能的迭代，未来行业洗牌加速，行业集中度将进一步提升。
相较于拥有雄厚资金、技术与产能实力的头部公司，大量的中部光伏公司挣扎在基本面崩盘的风险边缘，不少已经选择终止、延缓产投项目，甚至宣告破产。3月25日，银星能源公告称，参股公司宁夏银星多晶硅有限责任公司因经营亏损破产，确认损失合计约4387万元。
据不完全统计，自去年第四季度以来，已有16家A股光伏公司宣布终止或延缓投资项目，项目投资规模合计超600亿元。其中，“光伏产业链价格波动”的原因描述出现在多个终止、延期的光伏项目公告中。例如，聆达股份在说明其光伏太阳能电池片生产线停产原因时提及，“随着单晶硅电池片价格的快速下降，金寨嘉悦新能源经营压力加大”；京运通在解释乐山项目延期投产的原因时，也提到了“2023年，硅片环节市场竞争加剧，且产品价格波动幅度较大”。
进入2024年，光伏价格战仍在持续。权威咨询机构InfoLink公布的最新一周光伏产业链价格显示，上下游价格继续呈分化趋势，硅片价格以2%—5%的跌势继续走弱，组件端价格则继续持稳。此外，在2月底的济南光伏展上，一家山东本土光伏组件公司还披露了“0.7+元/瓦”的组件定价。
在上述背景下，光伏产业的淘汰赛正加速到来。上海有色网（SMM）光伏行业高级分析师王雯绮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低价竞争之下，光伏企业营收利润普遍收缩，现金流减少，研发能力进而趋弱。其中，头部企业依靠一体化优势得以继续完成产能释放，但在技术和融资能力不及头部企业的情况下，中小企业的竞争风险更大，产能或将继续收缩，甚至面临淘汰危险。
出海难题待解
在国内面临产能过剩、低价竞争白热化、市场需求增速大概率放缓的情况下，海外市场的重要性进一步提升，新一轮光伏出海大潮悄然开启。
根据中国光伏行业协会预测，2024年我国光伏新增装机量保守预估为190GW，低于2023年，乐观情况下预计为220GW，仅与2023年基本持平；2024年全球光伏新增装机量预计将在390GW—430GW之间。换言之，在我国装机增速可能出现负值或大幅放缓的情况下，全球装机仍会保持正增长，乐观情况下同比增幅将达到10%。
尽管全球市场需求预期乐观，但光伏企业出海仍面临诸多难题。
首先是竞争加剧带来的“量增价减”。以光伏组件为例，海关数据显示，2024年1月—2月，我国出口光伏组件9036.99万个，同比增长42.64%；重量为210.20万吨，同比增长40.82%；出口额为53.29亿美元，同比下降23.26%。
这主要是受到国内价格战的波及。2023年1月—2月，我国光伏组件出口平均单价为109.61美元。今年1月—2月，光伏组件出口单价仅58.97美元，比去年同期下降46.2%，近乎腰斩。
其次是海外主流市场推行光伏制造业本土化相关战略与政策，并实施贸易限制措施的影响。工信部电子信息司电子基础处处长金磊在光伏行业2023年发展回顾与2024年形势展望研讨会上表示，目前我国光伏产业面临着严峻复杂的国际形势，受全球竞争、贸易壁垒等因素扰动，对光伏行业和产品“走出去”带来不确定性影响。
梳理近两年相关情况可知，美国、欧盟、印度等均出台过推动本土光伏制造业发展，且不利于我国光伏国际贸易或海外市场布局的政策，如美国的《通胀削减法案》、欧盟的《净零工业法案》、印度的生产制造激励计划（PLI）等。
此外，还存在诸多反规避反补贴调查、关税等贸易限制措施。3月19日，土耳其贸易部发布公告，对原产于中国，经由越南、马来西亚、泰国、克罗地亚及约旦五国出口至土耳其的光伏组件征收25美元/平方米反倾销税。
最后，光伏出海还备受地缘冲突等“黑天鹅”事件的影响。近年来地缘冲突频发，尤其是2023年11月以来的红海危机，导致我国光伏产品出口欧洲的运费飙涨。以组件为例，截至2024年2月份，出口欧洲的组件单瓦物流成本比去年10月要高出2倍。此外，货物安全、交付周期等也受到影响，在途库存也随着航程的延长而增加，造成了尾款回收时间推迟，资金成本占用增加等问题。
以“差异化”与“多元化”破局
面对国内外市场的不确定性，光伏企业如何穿越周期，打破出海僵局？多位业内人士给出了“差异化”与“多元化”的解决方案。
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名誉理事长王勃华表示，去年我国光伏产品出口呈现出了更加多元化的样貌，欧洲、美国这两大市场占出口总额比例均有10%以上的下降，亚洲则上升了6.3%，此前基数较低的非洲更是同比大增近60%。同时，比利时、沙特、巴基斯坦等市场增速较快，跻身组件出口量TOP10。
王勃华认为，多元化布局有利于分散风险、增强多元化能力。但欧美市场仍占据半壁江山，尤其在组件环节，两大市场相加后占到了出口总额的64.4%，其动态仍需重点关注。
王雯绮表示，目前我国光伏出海可分为两种模式：一是传统的产品出口模式，即“中国造，全球卖”；二是产能出海模式，即在海外建厂，搭建当地产能，形成“全球造，全球卖”的格局。
在出口方面，光伏企业应完善多元化、差异化出口渠道，不仅应向中东、非洲等新兴市场开拓，提早抢占市场份额，规避竞争风险，而且需要了解出口目的国的具体需求、风俗习惯，以及政策法规，因地制宜进行产品改革，提高自身竞争力。
例如，在南非等经常遭遇缺电的市场，工商业场景此前没有容量合适的逆变器可选择，只能通过较小容量的逆变器并机，无锡天青元储智能科技有限公司率先推出50KW光储逆变器，以差异化的产品为公司赢得了生存时间。
在产能出海方面，头部企业更应加快完善产业链，紧贴终端市场建厂。据《国际金融报》记者不完全统计，2023年以来，光伏企业赴美建厂呈现出集体性、集中化趋势，合计规划总产能超过18GW。但美国并非唯一的目的地，欧洲、中东甚至拉美，都已成为本轮出海建厂潮的可选目的地。
TCL中环相关负责人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未来光伏行业核心竞争力将回归至技术创新和先进制造优势，因为契合光伏产业长期发展只有一个终归的衡量指标：度电成本。度电成本的降低是穿越行业周期最根本的竞争力。
上述负责人也提到，在关注产能、产品的先进性的同时，企业还需要关注当地政策与信仰、制造方式、ESG等多维度需求，实现差异化发展。以公司沙特项目为例，TCL中环依托公司工业4.0先进制造模式推动在地化建设，在中东地区打造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光伏产业基地；同时为了更好的融入全球化营商环境，沙特项目高度重视ESG友好，将围绕节能减排、作业环境、清洁能源等方向打造成为“更具创新力的绿色工厂”，以智慧、高效、低碳、循环的绿色制造运营体系，降低出海制造的绿色成本。
不过，海外产能落地尚有较大的不确定性。有业内人士提示称，不少企业在做出海建厂决策时会陷入两难境地，主要原因是担心欧美等国政策的变化，如果海外产线建成后受到排挤、限制，或已承诺补贴无法兑现，都会影响企业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