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高苗健：一个国产数据库创业者和他的18年
导读：作为瀚高股份的创始人，苗健坦承，从成立之初，瀚高就希望挑战数据库行业具有垄断地位的跨国企业，研发中国自己的数据库产品。他深知这条道路之艰难，就像“水泥地上撒种子”——“挑战”是瀚高科技过去18年的主要命题。
继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之后，今年两会期间，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议案又提出组建国家数据局，这一系列推动数字经济发展的信号，将给数字经济相关产业和各行业带来全新变化。作为数字经济的“底层”技术，数据库被誉为基础软件皇冠上的明珠，是几乎所有信息系统的基础。有数据显示，2025年，全球数据库市场规模将达到1000亿美元。
一方面，随着产业数字化转型的加速，数字化正在改变整个世界，而数字世界的底层，则是庞大且不断产生、汇集、运算的数据。随着海量数据的冲击，数据库变得越来越庞大。数据的多元化、关联化的需求快速增长，相应的对数据库实时处理分析性能提出了更多要求。中国数据库行业正迎来良性发展阶段。另一方面，在地缘政治和贸易摩擦的背景下，中国关键技术的能力和长期规划需要中国数据库企业背负起产业协同的重要责任，为日益激烈的全球竞争做准备。
2005年成立的瀚高基础软件股份有限公司（简称瀚高股份），是国内最早的一批国产数据库厂商。
如果没有18年前跳出舒适区的“冲动”——从相对成熟却“受制于人”的市场抽身去往中国企业鲜少踏足的自研数据库领域，苗健的职业生涯恐怕不会如此“艰难”。作为瀚高股份的创始人，苗健坦承，从成立之初，瀚高就希望挑战数据库行业具有垄断地位的跨国企业，研发中国自己的数据库产品。他深知这条道路之艰难，就像“水泥地上撒种子”——“挑战”是瀚高科技过去18年的主要命题。
水泥地上撒种子
成立之初，瀚高以数据库运维服务为主。通过为国外数据库企业建立完整的服务团队，为其拓展中小企业新兴市场提供帮助。
在某个项目中，客户选择了一款外资品牌的产品，实施完成后却因对方单方面提高了价格而替换成本太高，最后被迫“废标”。缺乏核心技术的困境让苗健痛下决心，2008年下半年，他决定带着团队研发“自己的数据库”。
“不知者无畏，真的去做了却没想到那么难。”苗健将公司交给别人，选择加入IBM，“看看这些公司是怎么和Oracle竞争的。”虽然过程并不很顺利，但IBM的经历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中国技术软件的成长，差距最大的是产品的规划能力和体系的组织能力，最难的是组织有效的产品生态。2010年8月，苗健离开IBM，回到瀚高。为了避免“重复造轮子”，瀚高选择“开源”这一唯一可行的道路，以PostgreSQL 内核为基础，全身心投入到研发中。
彼时，中国在过去三、四十年间形成的来自国外的技术体系和业务形态都已经非常成熟。国产数据库要赢得市场，意味着开发者、服务提供商、技术工程师需要适应新的开发模式和生态，仍需要很长时间的适应过程。2011年，瀚高推出瀚高数据库1.0版本，但“白送都没有人愿意去尝试”，“因为大家认为没有强大资本助力和背景的小公司几乎不可能做出能够替换国际大品牌的数据库产品。”苗健说。
直到一年后，瀚高迎来了第一个商业用户——山东省济南市经信委，对方需要建一个企业统计系统，瀚高数据库终于有机会上线。初战告捷给了瀚高团队信心。同年，在商务部食品安全追溯项目中，瀚高在全国各级商务局部署了100多套瀚高数据库，实现了第一个全国范围的项目，自此开始在行业细分领域的布局。
苗健并不认同国产数据库厂商就一定比国外厂商差的观点。“从技术层面看，如果有100个场景，真正完全替换不了的可能也就2%-3%。更多是因为替换而造成成本的增加，以及业务不成熟或时间不可控而带来的风险造成的附加成本。”他说。
瀚高数据库以深度掌握 PostgreSQL 内核为基础，坚持自主研发技术路线，在安全性、可用性、兼容性和拓展性多个方面，进行深度开发和增强。能够替代90%的oracle应用场景。逐步实现了“核心代码自主研发，技术路线先进稳健”。
全球第一大风电厂商金风科技在开源社区找到瀚高，希望帮助其解决数据库采集技术上的困难。因为风厂使用的风车型号不同，需要进行数据搜集，但会造成大量数据冗余，后端存储的成本特别高。最终瀚高帮助用户解决了这个难题，并在此过程中，搭建了设备检修系统，如今，用户最核心的功率产品都已全部加载到瀚高数据库上，实现了在细分行业的第一次重大突破。凭借瀚高对风电系统用户的理解和在此基础上的解决方案优化，全国排名前十的风电厂商几乎都装载了瀚高数据库。截至目前，仅金风科技一个企业的瀚高数据库装机量已超过4万余套，遍布全球38个国家和地区。
从“混沌”到“觉悟”
借助用户的需求，瀚高不断拓展新的业务模式，同时构建自己的产品生态，从而为更多的客户提供更好的产品和服务。
2017年，贸易摩擦对中国IT产业带来了挑战。瀚高转变商业方向，集中精力投入“信息技术应用创新”大潮中。“不能说市场已经准备好了，但市场已经觉悟了。”苗健说，“我们在核心技术方面不能与世界领先水平拉开太大差距，在涉及国计民生的领域必须有自己的能力。”
之前，在积极推进数据库技术创新的同时，瀚高参与开源社区的活动经历了从外围服务、贡献代码到核心参与的过程。“其实跟他们（国际开源社区）在一起，你（中国数据库企业）的进步是最快的，无论是通过跟他们学习，参与他们的项目，包括交流，他们新的思路都会对你有帮助。这是纯粹的学术和技术，是另外一种模式的全球化。”
在一些不确定性之外，相比在国际开源社区获得的，瀚高更在乎自己作为一家中国企业贡献了什么。“深入参与建设开源社区是我们完善产品、提高效率、培养生态最有效的途径。瀚高会坚持不断贡献，为开发者提供更多的资源和工具，帮助开发者更好地融入自己的需求。我们也会为开发者建立各种各样的商业基金，设立开发者大赛，为数据库行业发展提供更多的空间。”苗健说。2021年，瀚高发布了IvorySQL开源数据库。
目前，瀚高已在国际PostgreSQL社区发表技术文章一百余篇，提交社区代码450000余行，向开源社区提交Patch、Bug400余个，是PGPOOL II项目的主要代码贡献者之一，并多次进行社区在线技术培训，发表国际社区技术文章，在PostgreSQL国际社区官方Blog系统全球贡献度中，多次排名顶级贡献团队榜首，与20余家国际社区与用户组保持紧密联系。
日前，瀚高发布了IvorySQL开源根社区以及瀚高数据库企业版V9、隐私计算数据库等新品，进一步加强了瀚高数据库全栈产品体系，拓宽了数据全生命周期管理范围。
而伴随着行业的深入发展，对数据库关键技术向降低成本提升易用性、保障数据安全、提升功能增加性能、满足新兴业务需求等方向迭代的要求日益明确。但回顾中国数据库产业发展近二十多年的历程，技术底层的匮乏仍严重制约产业发展。数据显示，全国进行数据库底层内核技术教学的高校只有5家，大部分高效数据库课程是在怎样学习使用Oracle和MySQL的产品和技术，却没有数据库底层设计的专业课程。
“这是应该特别正视的差距。” 瀚高希望一方面通过数据库开源社区培养人才，另一方面联合国内研究机构开展数据库关键技术的攻关。苗健说，“瀚高的目标是通过设计和培养，让更多研发者参与进来，夯实数据库人才的底层基础。”
2021年11月，由瀚高股份、中科院软件所、山东省大数据中心三方合作的“国产化高并发分布式数据库系统关键技术研究与应用”项目成功获批立项。12月，中科院软件所-瀚高股份数据科学联合创新实验室正式挂牌成立。双方在数据科学和基础软件数据库、开源生态合作、开源社区建设等领域开展深度战略合作。
2022年9月，瀚高股份与中科院软件所丁治明院士共同建立了信息技术应用创新基础软件数据库院士工作站，是我国目前基础软件数据库专业领域唯一院士工作站。俄罗斯工程院、自然科学院院士丁治明认为，“国内政策信号对产业发展十分利好，在降低成本，提升易用性；保障数据安全可信；提升功能增强性能；满足新兴业务需求方面，国内数据库与国外数据库产业的机会差距正在缩小。”
扩大生态服务圈
数据库是数字经济的“根技术”，是连接上层应用和底层基础资源的重要纽带，产业链联合构建生态系统，才能提供符合需求的产品和服务，实现共赢。然而国内基础软件产业存在的差距在于产品的工程能力和体系支撑能力，国内数据库企业的能力和长期规划，仍取决于如何建立完整独立的产业链生态。
2022年10月，浪潮集团与瀚高股份达成战略合作，在当前数字化、智能化大潮下，数据库作为重要的基础软件，是浪潮进行产业布局的关键一环。浪潮集团成为瀚高股份第一大股东并对其进行数亿元战略投资后，瀚高正式成为一家国有数据库软件企业，发展迈入加速跃升期。
2022年，瀚高开始通过浪潮的服务体系架构服务网络，遍布全国80%的城市。目前已联手300多家浪潮合作伙伴签订协议，通过服务网络建立相应的培训系统，并计划到2025年，成立1000家服务网络，培养5万名以上瀚高数据库工程师。
在与浪潮合作的中国西数集团IT信息化改造项目中，50多个核心业务应用全部使用瀚高数据库。“浪潮政务云市场占有率全国第一，在全国有近300个城市有数据中心。相信与浪潮云深入结合的瀚高云数据库会为用户提供更为便捷的服务。”苗健表示，“下一步，瀚高将依托浪潮集团技术优势及遍布全球的市场体系，加强技术攻关，打造国产数据库领导品牌。”
基于“共创产业生态”思维，瀚高还携手合作伙伴成立“山海联盟”，联合国内计算机软硬件厂商及行业伙伴共同创新关键技术攻关，通过企业间交流合作，实现生态共建、资源共享、优势互补，促进数字技术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
同时，瀚高通过联合整机、芯片、OS、中间件、工具类、软件开发商、集成商等上下游生态，以联合开发、产业联盟、渠道共建的方式，实现产业升级，为IT生态共同繁荣提供更优质的基础服务。目前，瀚高数据库已经与5000余家应用合作伙伴适配了近6万款应用程序，遍布党政、金融、交通、能源等二十多个行业。
以国土空间领域应用为例，数瀚高数据库打破国产GIS与国产数据库适配瓶颈，实现不动产登记数据高效存储、管理、处理、显示、分析与模拟等，进一步保障了全国不动产登记数据库的高性能存储和应用安全。随着产品优势，技术创新叠加效应的释放。瀚高过去三年连续入围央采，政府多个部门的应用案例。
“伴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数字化、智能化的技术潮流，信息技术应用创新业务正在逐步颠覆原有的IT生态格局。我们的产品从不能用、不好用到今天的逐步能用，再到目前很多场景下比较好用。实践证明，我们完全有能力走出一条自己的创新道路。”他说。
瀚高计划，到2025年底，实现100万装机量，服务5万家以上的客户；与不同行业的合作伙伴成立50家以上的联合实验室，为更多的行业提供咨询和服务；通过产业联盟和2万家合作伙伴建立关系，匹配2万个以上的应用程序。
“我早已把国产数据库的梦想当作生命的一部分，融入自己的血液，如今，我把这个梦想传递给瀚高的每一位同事，变成瀚高人自己的梦想。”回顾过去的18年，苗健觉得，那些从无到有，大部分时候都在聚光灯外的发展历程并不值得炫耀。而始终坚忍不拔直面挑战的技术雄心，才是瀚高和国内所有有志于核心技术攻坚的企业不断证明自己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