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协商会现场：刘鹤两次表态相关部门要拿出操作方案
导读：多轮政策信号明晰，“稳经济增长”“推动平台企业规范健康发展”是已定调的大方针。接下来，如何继续做强做优做大数字经济，将相关举措落到关键处，备受市场关注。
一场聚焦数字经济发展的会议，连日来引发市场热议。
5月17日，全国政协在京召开“推动数字经济持续健康发展”专题协商会。据新华社消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政协主席汪洋在会上提到，“不断做强做优做大数字经济。”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刘鹤亦指出，支持平台经济、民营经济持续健康发展，支持数字企业在国内外资本市场上市。
近100名全国政协委员参加会议，29位委员、专家在会上发言，其中包括百度董事长李彦宏、360集团创始人周鸿祎、网易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丁磊等人。会后，周鸿祎直言“感受到信心和希望”。
当前国内疫情多点频发、经济发展面临三重压力（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国际地缘政治局势紧张，外部环境更趋复杂严峻和不确定。在此背景下，这样高规格的会议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外界分析认为，这释放了“稳经济增长”“支持推动数字经济、平台经济发展”的积极信号。
南都记者采访多位与会者获悉，至少在一个多月前，这场会议便已开始筹备。4月初，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组织在平台企业数量众多的浙江、北京两地调研座谈，为协商议政做足准备。
京浙两地调研，委员提交上百份书面建议
过去两个月，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联通云南省分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张云勇投入不少精力忙于一项履职工作。他有一个新的群主身份，群里2000多名委员共话数字经济发展。
4月1日，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办公室在移动履职平台开通“推进数字经济持续健康发展”主题议政群，邀请全体政协委员学习研讨、建言献策。
梳理过往协商会筹备情况可知，这样的主题议政群并不少见。为了更好地知情议政，全国政协还会开展主题调研，广泛地收集和反映社情民意，这是委员参政议政的重要基础性工作。
来自通信领域的张云勇被推选为此次“推进数字经济持续健康发展”主题议政群的群主，这或许与他此前的另一个群主身份有关。在2020年全国政协举办的委员读书活动中，张云勇曾担任“数字经济读书群”群主，和群内委员们一同选书、评书，讨论5G基建、人工智能等热点问题。
相比之下，这个新群的任务更重些。作为群主，张云勇负责撰写主题议政群的工作报告，梳理委员们的议政成果。期间，他还向全体政协委员作了一次专题汇报，就“东数西算”战略工程的规划解读、重要意义及重点任务等问题进行分享。全国政协副主席高云龙评价，“这有助于我们加深对数字经济核心技术和关键要素的理解”。
一个月来，这样的委员专题汇报活动一共举办了5期。张云勇还主持了全国政协委员，工业和信息化部副部长徐晓兰、360创始人周鸿祎、北京国际大数据交易所董事长范文仲、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原主席肖钢的专题汇报活动。四位主讲人分享的主题涉及数字经济发展、数字安全、数据交易、数字经济调研体会等。
不仅如此，“推动数字经济持续健康发展”专题调研活动也提上日程。
公开报道显示，4月2日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专题调研组成员通过视频方式，同浙江省政府及有关部门负责同志、企业代表交流意见建议。
4月7日，调研组又同北京市政府及有关部门进行深入沟通。据人民政协报报道，按照调研计划，调研组一行对北京国际大数据交易所、首都创新设计研究院、北京市高级别自动驾驶示范区以及相关企业进行实地调研。
与此同时，长期关注数字经济的委员们也积极建言，提交了上百份书面建议。全国政协委员、第五空间信息科技研究院院长谈剑锋这次将建言方向落在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产业链供应链的自主可控上。
他告诉南都记者，“自主不等于安全，如果只是在实验室里小范围试验，而缺少大规模的市场验证，无法从‘能用’发展到‘好用’，那产业链供应链谈不上完整。”
在议政群里，委员们的讨论同样热烈。张云勇统计发现，截至5月17日，有超过100位委员参与研讨交流，留言量达到上千条。他将这些发言记录和议政成果逐一收集，并结合五次专题报告、调研情况，整理撰写了一份近200页的主题议政群工作报告，供全体委员参考。
李彦宏现场谈基础设施智能化改造，丁磊关心数字货币
5月17日，这场备受关注的专题协商会在京召开。近100位全国政协委员参与，29位委员、专家发言，140多位委员通过委员履职平台发表意见。
当晚央视新闻联播的画面可见，全国政协委员李彦宏、周鸿祎现场参会，丁磊则是线上发言。除了来自互联网企业的政协委员外，还有不少长期从事经济研究的专家学者、政府官员到场。
根据前期准备情况，上午和下午各有9位委员、专家作7分钟的主题发言。会上还留出部分时间供委员们自由发言，中共中央、国务院有关部门和单位的负责人也在现场听取意见，并作出回应。
李彦宏是上午作主题发言的委员之一。聚焦加快基础设施智能化改造，他建议强化顶层设计，去除阻碍产业数字化进程的体制机制障碍。比如加快道路交通安全法修订，让L3/L4级自动驾驶汽车早日合法上路。
丁磊在下午谈的是数字人民币，建议从日常消费切入将此变成人们口袋里的现金，并选择一些影响力大、交易活跃的数字领域做试点，逐步提高数字人民币的影响力。
南都记者从360集团获悉，周鸿祎发言中表示，数字经济发展的胜负手是“安全”，筑牢了安全的屏障，就是提高了发展的效率和质量；守住了安全底线，就是守住了发展成果。因此要从保障数字经济发展的大局出发，构建数字安全体系。
全国政协委员谈剑锋同样关注数字经济安全。为增强产业链供应链自主可控能力，他在发言中建议扩大自主产品应用范围，充分利用“双循环”市场体量，推进已开发或小规模商用的国产芯片、操作系统等关键领域的替代应用，尽快形成规模化协同效应。
针对那些难以完全使用国产自主产品的领域，谈剑锋认为，应落实分级分类管控机制，定期对不安全因素进行动态风险评估，做好防控预案，保障供应链安全可控。
多位参会者告诉南都记者，会上委员们普遍提到数据权属和数据交易问题。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原主席肖钢列出一组数据，我国数据要素流通交易的潜力巨大，每年全社会数据量增长约40%，但真正被利用的数据增长率只有5.4%。
肖钢建议，将数据产权作为一种单独的新型民事权利进行立法，分离数据所有权、控制权、使用权、收益权等权利，创造性地构建数据产权概念。
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工业和信息化部原部长苗圩指出，利用多方安全计算、联邦学习等技术，在不转移原始数据的前提下实现对数据的开发利用，推动数据所有权和使用权分离，实现数据可用不可见。
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刘世锦也在发言中提到，要用好数字经济发展机遇期，加快数据流通市场化建设。他表示，政府在推动数据流通和市场化建设上要起带头作用，建议借鉴部分城市的经验，设立大数据局，统筹协调政府部门数据的权属、安全和流通。
如何深度挖掘数据要素经济价值？北京金融控股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北京国际大数据交易所董事长范文仲提出，创新数据应用追踪技术，加强数据交易的安全合规性和交易透明度、实现市场合规管理的保障。
委员抢着发言，关注平台企业和独角兽企业发展问题
作为当天下午第五个主题发言的委员，张云勇延续自己在议政群分享的内容，进一步谈到构建国家一体化新型算力网络体系的战略工程——“东数西算”。
他提到的一组数据在会上引起关注。报告显示，当前美国和中国的算力指数分别以77分和70分位列世界前两位；每提升1点对GDP的拉动将进一步提升至2.9倍。截至2020年，中国算力总规模全球占比达到31%，与美国、欧洲等同处第一梯队。
张云勇认为，东数西算工程有助于提升我国算力指数，释放算力对GDP的拉动效应，是促进东西部地区发展平等的“平衡器”，也是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的加速器，实现“双碳”战略落地的助推器。
但他指出，当前“东数西算”工程面临异构算力资源融合困难、分布式算力资源调度不易、数据要素安全共享不足、计算设施能耗较高等问题，建议在算网、数据、能源和政策方面加强融通。
回顾整场专题协商会，张云勇印象较深的一个细节是，在自由发言阶段，很多委员抢着发言，现场气氛活跃；到最后仅剩一个发言机会时，还有人频频举手。
全国政协委员、北京金台律师事务所主任皮剑龙是那个最后抢到话筒的幸运儿。“汪洋主席把最后一个发言名额给我，这让我感觉非常荣幸。”作为法律人，这些年皮剑龙持续关注数字经济顶层设计，不断呼吁完善治理体系和法治保障。
“不少委员在会上提到‘九龙治水’问题，我认为这很重要。数字经济规模这么大，但我们没有统筹管理的协调机构”。为此，皮剑龙建议在中央层面成立“国家数字经济工作局”，不断推进数字经济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围绕数字经济的热点话题，委员们基于不同的调研发现和实务经验，从不同角度切入提出针对性的政策建议。值得一提的是，当天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主任尚福林代表调研组发言时提到，此次调研形成了4点共识性认识：
一是保持战略定力，加快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二是突出数字引领，推动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三是坚持发展与规范并重，进一步健全数字经济治理体系；四是落实总体国家安全观，建立健全应对数字化挑战的安全体系。
尚福林表示，调研中还发现，我国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些新情况，比如社会关注度比较高的互联网平台企业和独角兽企业发展问题。调研组认为，这些新情况、新问题都是在数字经济实践探索中出现的，将随着数字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得到有效解决。
当天，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政协主席汪洋参加了整场会议并作了总结。他强调，要科学研判形势，增强发展信心，辩证看待和统筹把握发展和安全的关系，不断做强做优做大数字经济，使之更好服务和融入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不懈努力。
“在这个时刻，信心和希望比金子还宝贵”
会场内关于数字经济的火热讨论氛围蔓延至场外。这几天，社会各界持续关注和热议专题协商会抛出的议题。多位委员在接受采访时直言，“没想到这场会议这么火。”
从召开时间和规格看，这场“推动数字经济健康发展”的专题协商会，显得有些不同寻常。皮剑龙告诉南都记者，一般而言，全国政协每年召开两次专题协商会，协商议题往往由中央决定。这场会议在百年变局和新冠疫情交织的情况下，尤其是国内疫情防控正处重要时刻召开，更显示其重要性。
南都记者盘点最近5年全国政协专题协商会情况发现，从2017年5月23日至今，全国政协共举办了11次专题协商会，时间多安排在每年的5月和7月。协商议题覆盖人口老龄化、乡村振兴、脱贫攻坚、粤港澳大湾区创新合作、创新驱动发展等，基本关乎国家战略规划和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问题。
备受关注的是，分管商务、金融和科技等领域工作的国务院副总理刘鹤，也出席了此次会议并讲话。
公开信息显示，这是刘鹤时隔4年再次现身这样的场合。2018年5月，全国政协举办“健全系统性金融风险防范体系”专题协商会，刘鹤曾参会并强调，要坚决治理金融乱象，补齐制度短板，立风险防范化解责任制，坚决惩治腐败。
在今年的专题协商会上，刘鹤提到的“两个支持”引发市场的积极反馈。他在会上说，企业家是最重要的创新主体，要支持平台经济、民营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处理好政府和市场关系，支持数字企业在国内外资本市场上市。以开放促竞争，以竞争促创新。
有分析认为，这场专题协商会在中国经济面临三重压力、叠加疫情和地缘危机等超预期挑战的背景下召开，再次向市场释放出稳经济增长的积极信号。会后周鸿祎也在个人微博上直言，这次参会感受到了信心和希望，这两样在此时比金子还宝贵。
皮剑龙告诉南都记者，这次会上中央领导对数字经济、平台经济、民营经济的发展给予大力地支持和肯定，这有助于提振广大平台企业、民营企业的信心。
谈剑锋持类似观点。他认为，中央通过专题协商会发出信号，给市场打了一剂大力发展数字经济的强心针。
南都记者也关注到，就数字经济发展释放政策利好信号，今年先后已有多次。
今年3月，刘鹤主持国务院金融委会议时强调，稳妥推进并尽快完成大型平台公司整改工作，促进平台经济平稳健康发展，提高国际竞争力。4月2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的会议同样提到，完成平台经济专项整改，实施常态化监管，出台支持平台经济规范健康发展的具体措施。
多轮政策信号明晰，“稳经济增长”“推动平台企业规范健康发展”是已定调的大方针。接下来，如何继续做强做优做大数字经济，将相关举措落到关键处，备受市场关注。
建言建在点子上，议政议到关键处。多名参会者回忆道，刘鹤在会上肯定了委员们的发言，称“质量很高、专业性强”，而且还说了两次——“相关部门回去要拿出操作方案。”
采写：南都记者 李玲 黄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