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投读书社对话《上市风云》作者雷建平：中概股背后故事

导读：2022年5月28日，创投读书社邀请财经网站雷递网创始人，《上市风云》作者雷建平做客创投读书社直播间，分享几十家中概股上市公司背后的故事。

2022年5月28日，创投读书社邀请财经网站雷递网创始人，《上市风云》作者雷建平做客创投读书社直播间，分享几十家中概股上市公司背后的故事。

过去的10多年，中国诞生了美团、小米、爱奇艺等一大批优秀企业，而自2017年10月以来，中概股掀起了一波上市潮，在全世界蔚为壮观。

2020年以来，中概股的发展遭遇到很大挑战，蚂蚁集团IPO失败、滴滴上市后中概股赴美上市暂停，及随后中概股经历的暴跌，教育培训行业经历的调整、疫情的此起彼伏等等，对创业者构成了很大挑战，也产生了很多困惑。

而《上市风云》是中概股崛起浪潮的一个纪录，凝聚着鲜花与汗水的IPO是中国企业崛起最好的剖面。希望此时此刻，能激励更多中国的创业者，呼唤出更多的企业家精神。

参与此次对话的嘉宾为战飞扬博士、岳晓光博士。战飞扬为创投读书社会长、北京海润天睿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中国科学院大学经管学院博士研究生。

另一嘉宾岳晓光教授为管理学博士生导师，塞浦路斯欧洲大学校长助理、国际工程技术协会会士，巴基斯坦工程院院士、格鲁吉亚自然科学院外籍院士，在欧盟、亚洲及非洲的10余个国家知名高校任职，兼任欧盟及美国等地企业国际顾问，研究方向为：智能信息处理、风险管理与可持续发展。

林老师作为东方智选的创始人，担任本场直播间的主持人，对话雷老师，提问了如下几个问题。

提问：瑞幸这家企业很有意思，那么快上市，但很快要因为造假退市，本来负面满天飞，没想到最近冷不丁盈利了。您怎么看？

雷建平：我和瑞幸还是挺有渊源的，瑞幸这个团队前身做过神州租车，也做过神州优车。当年，陆正耀、钱治亚创办瑞幸咖啡之前，还约了我们一些媒体朋友吃了一顿饭，透露要去做咖啡的想法。

我当时在想咖啡市场能有多大呢？但是后来就陆续看到他们拿了大钲，愉悦资本的投资。没多久，突然发觉他们找了CFO。再没多久，在中美资本市场特别动荡的时候，瑞幸咖啡突然就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了。

我是唯一一个在纽约现场去见证他们敲钟的媒体人。陆正耀当时在演讲的时候就说“你看我们三个50岁的老男人还是能成事的。”

陆正耀还说了一句话，“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也是那个时候，瑞幸咖啡上市前后风波特别的多，这一句诗就是对外界质疑的一种回应。

疫情之前他们做了一次增发，反馈非常好，很快市值就超过100亿美元。只是后来在2020年4月的时候，他们突然自爆造假。当时的股价直接就跌了80%以上，市值蒸发掉了50亿美元以上。

再后来三个老男人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很大的决裂。就是陆正耀和大钲、愉悦的两位投资人就产生了很大的矛盾。一方希望不要调查，投资方就坚决要求调查。他们有一段时间就把陆正耀，还有两个投资人都给清出了董事会。投资方又把原来的决定给推翻了，让那个独立董事继续坚持把整个事情调查清楚。

如今，大钲又把原来很多的股份给买回来了，成为了瑞幸咖啡最大股东。

我感觉从2020年换了团队之后，整个团队有点卧薪尝胆的这种意味。2022年初，凭借着谷爱凌在冬奥会夺冠，狠狠出了一波风头。

2022年5月，瑞幸咖啡还宣布盈利了。据财报显示，瑞幸咖啡2022年第一季度总净收入24亿元（约3.79亿美元），较上年同期的12.69亿元增长89.5%；公司经营利润首次转正，实现整体盈利。

截至2021年3月31日，瑞幸持有现金、现金等价物、受限制现金、及短期投资为50.2亿元。

网上还有一个段子说，瑞幸作为一家公司好到什么程度，不仅在财务造假后的两年扛过了疫情，没有大规模关店、裁员、拖欠供应商货款，甚至在2022年第一季度这个国内环境下实现了营收同比增长89.5%，首次实现盈利，门店数达到新高，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开展了核酸业务。

提问：过去两年，造车新势力行业非常火热，怎么看小鹏、蔚来、理想这三家企业，三家创始人有什么共同点？

雷建平：无论是小鹏、理想，还是蔚来，在资本运作方面能力都很强，这几家都在过去几年在美股上市，现在又相继在香港上市，甚至2022年5月20日，蔚来还在新加坡上市。

三家的创始人，无论是何小鹏，还是李想、李斌，在投身新能源汽车领域之前，都已经做过了很成功的企业。

像李斌做了易车；李想做了汽车之家，而且汽车之家最高的时候市值超过100亿美元；何小鹏做了UC卖给了阿里，赚了很多钱。

而且何小鹏、李想、李斌在做新能源汽车之前，无论是创业还是上市的过程中，不光是投资人投钱，他们自己也投了很多钱。何小鹏就说自己个人投了小鹏汽车3到4亿美元，李想也投了理想汽车2亿美元，李斌可能投少一点，但也投了蔚来汽车1亿美元。

这在其他的创业者里很多是很难以想象的，投资人会觉得“你看你们都投进了这么多的身家，你们都如此的拼，我为什么不全力以赴的支持你们？”而且你看他们普遍有一帮的朋友，在创业最初期的时候，就已经在支持他们。当他们再二次创业的时候，很多这样的朋友依然在支持他们。

何小鹏的投资人里，原来UC的很多投资人，后来又成了何小鹏在小鹏汽车里的投资人。当时小鹏汽车上市，在广州敲的钟，大家就纷纷感叹，感觉中国半个创投圈的朋友都来了。

雷军很少飞到外地，参加雷军和金山系公司以外公司上市的。但他专门跑到广州去给他投资的公司小鹏站台。何小鹏当时很感动，他说没想到雷总和嫂子一起来给我们捧这个场！

当时还有一个细节，就是雷军现场给何小鹏送金砖，何小鹏当时还没回味过来，后来才知道，只要雷军投的企业在上市的时候市值超过10亿美元，雷总就给这家企业的CEO送一块金砖。

这三个创始人也非常有理想。我记得何小鹏亲自下场造车之前，已经在阿里当了高管，当时他的小儿子出生，GGV管理合伙人符绩勋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希望你有更多的梦想，能够独立地去做一个更大的企业。希望你能投全力地去造车。后来何小鹏说，雷军是他的精神导师，从雷军身上学到了很多的东西，比如说梦想。何小鹏说“人都是要有梦想的，我们年轻的时候要去折腾一些事情，等到老的时候，一群人还能聚在一起给子孙后代吹吹牛！”

提问：长视频行业亏损这么久，最近爱奇艺突然宣布盈利了，还上了热搜，怎么看爱奇艺盈利？

雷建平：近期爱奇艺发布2022年第一季度财报，财报显示，爱奇艺营收73亿元，其中会员服务营收45亿，同比增长4%；non-GAAP运营利润3.3亿元，利润率4%，首次实现季度盈利。这也是爱奇艺成立12年以来首次盈利。

爱奇艺称，此次能盈利的重要原因是，通过精细化内容排播和内容推广进一步提升运营效率；控制成本和费用的同时持续为用户提供品质服务。

此前，长视频不盈利，已经成为行业通病，为何这次就能盈利？

其实大白话，就是在营收增长趋缓，甚至下滑的情况下，爱奇艺通过裁员、缩减开支，实现了盈利。

另一方面，过去很长时间，内容产业的泡沫都很大，动辄一个明星一部戏上亿的片酬，质量还不佳。而且，很多片子是采取外包模式，层层外包。现在爱奇艺的市值跌至30亿美元，相比以前，融资能力大幅削弱，在爱奇艺这些平台削减预算后，这些内容企业业务自然受到很大影响，现在甲方开始直接下场做项目，或者跨过中间商来做生意。

现在可以说是，内容产业在挤泡沫化。从长期看，内容产业去泡沫化，并回归内容，也更有利于长视频行业的发展。

提问：美团这家企业很特别，曾经阿里是股东，为何能从阿里的投资中走出来，甚至打得阿里都败下风？

雷建平：阿里势头最强盛的时候，国内很多的创业者基本上都会有倒向，要么是倒向阿里，要么倒向腾讯。

但很少有创业者在已经被阿里投资这么多的情况下，还形成自己公司独特的战略。如今的美团甚至在外卖和本地生活领域，把阿里打得节节败退。

作为美团的创始人，王兴非常善于学习，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定要把一件事情弄得非常清楚，而且，王兴能很准确的把握住很重要的信息。

王兴曾讲过一个事，早年他朋友第一次，走进宁德时代创始人曾毓群的办公室时，立马被墙上的5个大字震撼住了：“赌性更坚强”。当时王兴朋友想到曾毓群是福建人，便开玩笑地说：“怎么不挂一幅爱拼才会赢呢？”曾毓群直接回到：“光靠拼是不够的，那只是体力活，企业家干的是脑力活，赌它就是脑力活。”以至于后来王兴还说出：“曾毓群是将来能比肩任正非的企业家。”

后来，宁德时代在A股如日中天，甚至被称为“宁王”，可以看出，王兴在这些方面眼光很独到。

王兴很看好李想。当年，理想汽车发展得很困难，资金一度面临断裂，但王兴能在2019年9月的关键点投入进去。这和宁德时代也有很大关系。王兴能从宁德时代这样的厂商了解到各家真实的订单数据，并准确做出判断。在理想汽车上市前夕，他们又前后加持了好几次。整个美团加上王兴个人，应该是投了十多亿美元，直接砸到了理想里面去了。王兴加上美团的股份，是超过李想的。

王兴甚至觉得关注新能源市场太晚。事实证明，投资理想汽车，让美团和王兴都收益很大。

当然，王兴的打法也很有章法。尽管与阿里、携程、滴滴都有竞争关系，但美团主要是围绕着“帮大家吃得更好，生活更好”的使命开展工作的。

2017年，王兴曾澄清说，有些行业和媒体朋友认为美团是非常热衷于打仗，也比较善于打仗的公司，这可能真的是对美团的误解。美团不是一家竞争驱动型的公司，其实竞和争本身还不是一回事，同向为竞，相向为争，这两个事情是有很大区别。

比方说跑步，大家都是为了到达一个目的地看谁跑得快，你不是为了把对方绊倒，这是同向为竞，但相向为争，而且即使是争的话，也还有两种，一种是拳击竞争，一种是足球竞争。即便说竞争，美团的竞争也是偏向于足球式竞争，美团的目的是把球踢进对方的门框里去，并不是为了把对方铲倒，中间一些过人、铲球、假动作的行为可以理解。拳击竞争是另外一码事，其胜利意味着把对方打倒，打倒对方是拳击竞争目的，但美团点评不是这样的企业。“我们从事的行业是竞为主，即使争也是足球式竞争，不是拳击式竞争。”

同时，创投读书社邀请了同为湖北人的岳晓光教授对话雷老师，针对元宇宙、NFT行业进行交流。岳晓光，博士，教授，博导，巴基斯坦工程院院士，格鲁吉亚自然科学院院士，英国皇家艺术学会会士，在塞浦路斯欧洲大学、葡萄牙波尔图理工大学等欧洲、亚洲及各洲知名高校任职。

岳教授提问：元宇宙、NFT，在上市情况下，有怎样的机遇和挑战？

雷建平：国内法规、政策对元宇宙还好一些，湖北政府及企业也在比较积极布局元宇宙的，NFT目前在新加坡等东南亚地区布局更多，当前，很多中国人在新加坡，在新加坡咖啡馆会遇到很多国内朋友。

林老师提问：书中致谢部分，特别感谢了两个人，其中一位是自己的小学老师潘汉平，说是自己生命中的引路人，想了解一下这背后的故事是怎样的呢？

雷建平：潘汉平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是我小学六年级的数学老师，在我人生进入迷茫期，遇到困惑的时候，能有这样的一位引路人，很幸运，也很感恩。

潘汉平老师不仅在学习方面有很大引导，还赠送了我一本数学书《华罗庚金杯赛》的书，经常为我义务的讲解，为我打开了另外一扇窗户。潘汉平老师对我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还不断地为我争取上优秀学校的机会。

甚至，在我考初中的时候，也一直对我有很大期待，他希望我能靠一个好的高中。我虽然学习很努力，但我感觉我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潘老师失望，甚至对潘老师撒了谎，很多年我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些年，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媒体行业构建了属于自己的影响力，还写了《上市风云》这样一本书，我想着，这是对他最好的报答和安慰。后来，我曾经尝试过很多方式去寻找潘老师，可惜的是，再也没有找到潘老师，表达自己的感谢及愧疚。

程苓峰老师也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贵人。2007年3月，程苓峰在网易科技当主编，他独具慧眼的把我招为了实习生，但没有让我转正，这件事情，对我影响很大，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的性格，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毕业就失业的痛苦。

但我在网易科技实习的几个月，程苓峰老师让我学到了很多本领，包括能将公司的财报数据做成财务报表，这些年来，我是唯一一个15年来一直坚持做财报报表的媒体人，通过对公司财务报表的解读，我也能更直观系统的了解一个公司的运作。

此后，我凭借着能做公司财报的本领，加上努力拼搏，成功加入了腾讯科技，而程苓峰老师后来又成为了腾讯科技总监，并对我的工作岗位进行了调整，这次的调整，对我意义重大，从此，我更加专注于写报道，这为后续独立出来创办“雷递”打下了很坚实的基础。

程苓峰老师回忆了当年的一段往事：“06年（注：是2007年）我在网易科技频道，把雷帝作为实习生招进来，但没让他转正。临走时，雷帝来陪我打球，请我吃饭，当时他手里攥着20块钱，被汗打湿透了。

09年我失业落魄时，雷帝来请我吃饭，两碗粥两个小菜，再腼腆的递给我一张200块购物卡。”

程苓峰老师还说，雷帝的勤奋和人品，总会有很多人愿意帮助他。

我觉得，人的一生总要得遇贵人，在人生重要时刻，总有那么一两个关键的引路人，能给自己足够的指引，引导自己走向成功。

实际上，我本身也是一个创业者，创业这6年以来，我最大的感悟就是，人生要得遇贵人，在关键时刻给予自己无私帮助，同时，要能有足够的现金流，要不断探索商业模式，巩固自身优势，这样创业的路才会走得更顺畅。

战博士提问：自己律所服务国内上市400多家企业，服务国内上市工作量比海外多5倍，一般2-3年。对中概股的将来的走向如何判断？

雷建平：中概股今天的局面，其实在2019年就埋下了伏笔。

2019年，美国就联合起草《外国公司问责法案》(The Holding Foreign Companies Accountable Act)。该法案要求，外国发行人连续三年不能满足美国公众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PCAOB）对会计师事务所检查要求的，禁止其证券在美国交易。

可以说，即便没有瑞幸咖啡造假的事情，《外国公司问责法案》也一定会通过。只是瑞幸咖啡造假发生在2020年4月，在一定程度上，是加速了《外国公司问责法案》的出台。

2020年5月，美国国会参议院通过《外国公司问责法案》；2020年12月，美国国会众议院通过该法案，并由时任总统特朗普签署生效。2021年11月，SEC通过告修正案，确定实施细则，要求在美国上市的外国公司遵守美国审计标准，否则将面临退市。

如今，只要是递交了20-F文件的中概股，包括京东、百度、富途控股、爱奇艺、搜狐、拼多多等一大批企业，都被美国列入了“预摘牌”名单。

中美之间围绕着审计底稿的问题，已经博弈了很多次。但在中美竞争大于合作的情况下，审计底稿的问题并不能很轻易的被解决。

2022年5月24日，美国SEC国际事务部主任YJ Fischer讲了几个要点：其中提到，即使美国和中国监管当局近期达成协议，开始允许PCAOB在中国内地和中国香港进行检查和调查，也仅仅是满足PCAOB履行其法定职责的开始；可以让那些认为过于敏感而无法遵守规定的中概股自愿退市，但是允许其他公司和审计事务所完全遵守PCAOB检查和调查程序要求，以使得其他中概股避免终止交易的命运。

YJ Fischer甚至提到，《加速外国公司问责法》可能通过，这样外国公司问责法的3年期限会缩短为2年，类似阿里巴巴等企业在2023年起就可能终止交易。如果是这样，中概股就必须在2022年11月初就必须完成令PCAOB满意的检查，再倒退就是必须很快达成协议才来得及。

最坏的情况是未来两年，类似阿里、拼多多、京东可能都会退出美股市场。

我们也能看到，自2019年以来，包括阿里巴巴、京东、百度、新东方、小鹏汽车、理想汽车、蔚来汽车、B站、贝壳等中概股企业已经相继在香港上市，甚至随着中美关系的紧张，中概股回归已经有加速趋势。

另一方面，自2021年6月30日滴滴上市以来，中概股赴美上市已经停滞至今，那些放弃在美股上市的企业——Keep、喜马拉雅则相继转道到香港，正准备在香港上市。

从长远来看，中国还是要更加努力做大做强自己的资本市场，让中国的投资者也能更好的享受到中国企业发展的红利。

战博士：是否后期会关注硬科技领域，写一本关于硬科技领域的《上市风云2》？

雷建平：硬科技的创始人普遍是科学家，相比互联网行业的创始人来讲，相对沉默，不太擅长做营销。硬科技企业与互联网行业的发展路径也不同，如何在硬科技里面去挖这些精彩的故事，需要好好探索。

当下，自己最重要的目标是先推广好《上市风云》这样一本书，后续如果条件成熟，会尝试再写《上市风云2》

最后，战博士作为创投读书社社长进行了总结，战博士说，因为疫情原因本次读书分享会采取线上直播方式，后期也希望雷老师能参与创投读书社的线下活动，与创投读书社的会员企业、投资人进行深度的交流与探讨。同时也希望可以多多邀请书中的企业家，做客创投读书社的直播间，与大家一起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