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前副市长,刚刚把051驱逐舰运回家当文物,中国最硬核军迷你了解吗?
导读:中国从来不缺地产开发商,但缺的是像樊建川这样历史的敲钟人。
樊建川买了一艘051驱逐舰当博物馆
2020年8月28日,湛江十里军港,两舰百余名官兵在码头整齐列队,为051G2型驱逐舰湛江舰和珠海舰举行退役仪式。
随着两面军旗缓缓降下,标志着我国自主设计制造的第一代导弹驱逐舰正式退出现役。
珠海舰,曾是中国海军序列中最先进的导弹驱逐舰,作为中国代表首次访问美国本土和南美大陆,创下了人民海军主战舰艇横跨太平洋历史的军舰,似乎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它退役后将与诸多前辈们一样,要么被销往海外背井离乡,要么成为靶舰沉入海底……
但珠海舰面临的命运将有所不同,有人接收了它,计划把它运到重庆,改造成民间博物馆。
▲樊建川发布微博
▲左一为樊建川
而从中国海军手里收下这艘意义非凡的军舰的那个男人,正是当年火遍全网,光着脚坐在火车站地面上,打扮得邋里邋遢的宜宾前任副市长,樊建川。
曾得意地自称“馆奴”的樊建川,扬言要建立100个博物馆,如今珠海号驱逐舰,将光荣地成为这100个博物馆里的一员。
▲笔直站在珠海舰前的樊建川
1.“傻人”樊建川
有人收藏古玩,有的人收藏名画字帖,还有人收藏邮票钱币,他们或是为了风雅,或是满足个人喜好,又或是为了以后能卖个好价钱。
但樊建川偏偏不一样,就连他本人都调侃自己是在捡“破烂”。
樊建川不仅收藏飞机残骸,破了洞的旧毛毯,甚至还收藏数十吨的土碉堡,看着这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藏品,樊建川脸上像是开出了花儿来。
在这个房奴、车奴遍地开花的时代,为了建博物馆,樊建川曾经欠债七千万,是名副其实的“馆奴”。
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傻子,樊建川可不傻。
樊建川打小就是身边那一圈人里的“人精”,带着一群小伙伴,在混乱的60年代干着现在人想都不敢想的混账事情。
扎木排渡金沙江,去“借”文化馆的书(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和同龄人打架下手没轻重把人送进医院。
▲金沙江河流湍急,成人渡江都困难
樊建川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受到了其军人家庭的影响,他的父亲樊忠义参加过八路军,经历了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是真正上阵杀敌的解放军战士。
▲樊建川5岁左右时拍的全家福
现在的孩子们看的都是哈利波特和漫威这些舶来品,而樊建川打小从父辈那儿听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战争趣事。
对于普通人而言,出现在课本和荧幕中,被刻画成无所不能的战士们,陌生与疏远,但在父亲樊忠义的描述下,却一下生动可爱了起来。
而打架这件本不被提倡的事,樊忠义非但不阻止,还变相鼓励。打赢了赏酒吃,打输了回家就有板有眼地帮他复盘,为什么输。
就像樊忠义说的那样,“做人要有一股子拼劲儿,两军相逢勇者胜!”,樊建川从小就培养了胆子大敢想敢拼,不惧挑战的性格,这也是他屡次成功的重要原因。
1976年,樊建川报名参军。
多年以后,已经脱下一身戎装的樊建川,回忆起当时参军入伍,除了为吃饱饭,他强调是身体里的血性和渴望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信念,让他做出这个决定。
但问题也来了,在那时近视几乎和无法参军划上了等号,而看起来文弱、不戴眼镜的樊建川,却恰好是个近视,开始樊建川试图通过作弊来瞒过审核,但遭人举报一番折腾后,原本收到的参军资格被取消了。
不服输的樊建川没有就此罢休,他找到了另一只征兵队伍,并将自己的故事和才艺,展示给当时负责征兵的人员,写毛笔字,吹笛子、拉手风琴一顿操作。
▲樊建川曾靠自学,学会了拉手风琴
征兵人员一看,小伙子有意思,字写的不错,胆子又大,经过一番商议后,樊建川这才入了伍。
这个敢想敢拼的樊建川又怎么可能真是个傻子。
高考制度恢复后,樊建川全身心备考军校,凭着那股拼劲,樊建川1979 年从80个人里突出重围,成为唯一一个如愿考上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安政治学院的考生。
毕业后的樊建川更是顺利地成为当时重庆第三军医大学(现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军医大学)的老师,而这一教就是 6 年。
大学老师这份工作,即使放在今天也足以令无数人羡慕了,可樊建川却觉得太没有挑战性了,他想换种活法。
1987 年转业后,樊建川被调入宜宾地委政策研究室 (现中共宜宾市委政策研究室)工作,自此踏入仕途。
▲当上市长后还在街头摆摊的
4年后,樊建川成功当上了宜宾市常务副市长,眼看着顺风顺水,结果两年后他却突然辞职,然后去成都打工了,第二年开了一家公司......
2.平平无奇“收破烂”
相信很多人看过这张曾经在网上大火的照片,照片中这个光着脚坐火车站地上,打扮算不上多干净,甚至可以说有点邋遢的男人,就是樊建川。
▲坐在火车站里的樊建川
樊建川那趟出行的目的正是前往重庆,筹备建设重庆建川博物馆的相关事宜。他为了省路费,才选择坐火车。
作家流沙河,樊建川的好朋友,曾说:“我认识樊建川已近二十年了,犹记初次做客到他公司总部,已闻知他想办博物馆。当时认为此乃异想天开,不合‘在商言商’之道。过几年,见他真的办起来了。”
▲流沙河的很多文章被收入了中学教材
可以说,身为军人的父亲是樊建川抗战历史的启蒙者,从军经历让樊建川真正有了军人情节,但樊建川与博物馆的缘分,从他在西安读军校时才正式开始结下。
▲樊建川博物馆之一“正面战场”
西安当地有条古玩街,樊建川常去闲逛,看着那一件件带有历史韵味的文物,樊建川止不住心头的喜欢,从那时起,他开始收集各种跟抗战相关的东西。
参加工作后,樊建川到处捡“破烂”,人家不要的老旧东西,被他当成宝贝一样带回家。有机会去一些老屋旧宅,只要看到谁家有废弃的旧物,他就忍不住上前询问一番。
▲樊建川在乡下寻找老物件
甚至到父亲或岳父的老战友家拜访时,他还会缠着那些长辈们要一些老报纸、旧茶缸等物件;有时,他还在机关宿舍的垃圾堆里翻……
对于收藏的癖好,樊建川跟他父亲樊忠义当年一个样,更恰当点说,应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虽然发现的有价值东西相当有限,一个月可能就找到一件,但樊建川依然乐此不疲。
随着文玩市场逐渐受到关注,面对水涨船高的行情,樊建川一个月200左右的工资,显得越发捉襟见肘。
对这点感触最深的要属樊建川的妻子杨葆林,每年到了年底,樊建川总会给杨葆林一笔钱,说是让她买几件好看的衣服或者其他需要的东西。
但樊建川往往都是前头刚把钱塞到了妻子手里,后脚看到了感兴趣文物的就把钱要了回来,立马拿去买文物。
杨葆林向记者回忆起樊建川要钱时的场景,“他(樊建川)说,我没钱了,你把钱拿回来,还给我,我过段时间有钱了再还给你”。
后来当了房地产商的樊建川,正巧碰上房改新政出台,运气好赚到了钱,手头逐渐宽裕起来。
据统计2003年四川省有3000多家地产商中,而樊建川创办的房地产公司的排名已经跻身前五。
上能搞收藏,下能建楼房,樊建川的成功不是毫无理由。
当年的汶川大地震中,有的开发商建的房子倒的倒,塌的塌,樊建川建的房子是一栋都没出事,居民打出了横幅:谢谢樊建川,建这么好的房子!
▲汶川大地震博物馆也是由樊建川出资建设
卖出的每一套房的收入,都成为了樊建川发展自己的收藏品库的资金。只要是看中的抗战纪念品,樊建川二话不说,买!比现在双11零点蹲守的年轻人们,显得还要更加激动几分。
樊建川最大的一件藏品是抗日战争时期的日军碉堡,重达30吨。这个庞然大物是樊建川在天津发现的,立刻高价买下,但为了把这个收藏品运到四川,仅在运输途中就屡经坎坷。
▲樊建川搞到的日军碉堡
但由于碉堡太大,车子在运输途中被禁运,只能先原路返回,在天津将碉堡拆成19块才重新踏上路途,一路耗资数万元。
就在要把碉堡运进建川公司的院子时,只听轰的一声,它撞倒了一根门柱……“险些砸出人命,我们戏说这是日本军国主义阴魂不散!”
久而久之,樊建川的藏品越来越多,开始以千计、万计、百万计。2013年,樊建川统计过他的所有藏品,共计八百多万件。
说 “国家一级文物”,多数人都没什么概念,起初樊建川也是如此。
2002年,他第一次带着自己的藏品来北京参加展览,展览地点设在位于宛平城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
有人建议他找相关部门对进行展览的文物评定。评定的结果出来,其中有14件国家一级文物。樊建川当时就问抗战纪念馆的馆长,你们有多少件一级文物?馆长摇了下头打了个岔,没理他。
后来樊建川又偷偷问他们纪念馆的一位部门主任,他悄悄告诉我,两件。
樊建川顿时有了底气,抗战文物收藏,他肯定是中国第一了,同时心里逐渐萌生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能自己建博物馆呢?
3.“馆奴”
对于樊建川这个大胆的想法,几乎所有人都持反对意见。
凭借着房地产生意,樊建川的身家当时在中国财富榜上就已经排到了200多名,如果樊建川坚持下去,中国如今可能会出现另一个“王健林”。
而与此蒸蒸日上的房地产行业形成鲜明对比,民办博物馆产业却是日趋惨淡,绝大多数博物馆即便拿着政府补贴,也是入不敷出,难以为继。
▲建川博物馆中的抗战烈士雕塑群
但樊建川是铁了心要建。他对众亲友说:“一个民族要有记忆,历史是绝不能被遗忘的,我就想做一个敲钟人。四川有2000多家房地产开发商,少我一个没关系。”
从小出生在军人家庭,自己还当过兵的樊建川,很早就对战争投入了极高的关注度。
但是真正点燃樊建川抗战文物收藏激情的是电影《血战台儿庄》。川军师长王铭章中弹负伤、杀身成仁的形象让樊建川震撼。
▲建川博物馆中的战争文物
樊建川渐渐地感受到收藏的文物所包含的沉甸甸的份量。
每拿到一件文物,就迫切地想要了解它背后的故事,这件东西是怎么留下来的。每当个疑惑解开,他都会欣喜异常,“很多东西可以相互佐证,进去之后,就知道有多少激情,多少责任,多少感动了。”
他也愈发地明白,要让更多人明白,中国人的历史,尤其是那段惨烈的抗战历史,只有不忘战争的惨烈,才能珍惜现在宝贵的和平。
怀着“为了和平,收藏战争”的初衷,樊建川不但要建博物馆,而且要建大的,一开始就把规划用地圈定在 500 亩左右!好多人听闻他要用500亩地建博物馆,都觉得他是想借机圈地搞房地产!
▲建川博物馆聚落
但樊建川没有理会这些流言,他四处找地,最终在成都市大邑县安仁镇找到了合适的地块。
此后,樊建川开始调整重心,一心扑在建川博物馆聚落的规划和建设上,他陆续卖掉办公楼、加油站、铺面,把十几年房地产赚的钱都投进去,决定一口气建 5个博物馆。
手续办完,开工已是2004年11月,他却又给自己定了个目标:“2005年是抗战胜利60周年,这是一个甲子,是个大事,必须在8月15日开馆!”
9个月的时间内建成5个博物馆,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血液里的军人气质让樊建川再次透出一股狠劲儿。
在每个馆的工地上,他都让人竖着一块倒计时牌,他睡在建材堆上,天天在工地监工……
奇迹诞生了。2005年8月15日,中流砥柱馆、正面战场馆、飞虎奇兵馆、不屈战俘馆、侵华日军罪行馆,五馆经国家六部委专家组严格审查,全部合格,正式开馆!
▲侵华日军罪行馆里陈列的日军头盔密密麻麻
馆内陈列着他几十年来,从地摊上淘来的,从其他人手里收购的,甚至从垃圾堆里翻到的各式收藏品,数量和价值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包括手写资料30吨,书信40万封,日记两万本,像章百万枚,经鉴定的国家一级文物就有153件!
在第一批5个展馆落定后,樊建川马不停蹄,又相继建成川军抗战馆、中国壮士群塑广场等系列场馆。
历经后续的再建设完善,到了今天,成都市建川博物馆聚落已经成为了中国最大的博物馆聚落,总建筑面积高达10万平方米,藏品超过 1000 万件,是目前国内民间资金投入最多,建设规模和展览面积最大的民办博物馆。
由于民办博物馆的性质,从一开始,建川博物馆就带有鲜明的个人烙印和意志,但也正是如此,一定程度上突破了正规博物馆所面临的限制。
凡是到过建川博物馆的人,都会被那个竖立起数百面巨大的钢化玻璃的广场所深深震撼。
▲抗战老兵手印广场
每一块玻璃上都印着几十只血红的手印,而这些手印都来自于5700名参加过抗战的老兵。
当年,就是这一双双手,投手榴弹、埋地雷、炸碉堡,拿着最简陋的武器,抵挡着中国有史以来所面临的最残忍的敌人,也正是这一双双手,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保住。
在筹建这个广场的那几年里,樊建川一直忙碌地在全国各地寻访抗战老兵,去记录下他们的手印,这些老兵们,有中央军、有地方军、也有八路军和新四军。
有的手印,是在太平间里摁下的。因为,前几天联系还好好的老人,等他们赶到地方,人已经去世了。
原则上,手印广场要求收集的都是右手手印,但也有几个,不得不收集了左手,因为,手的主人,已经把右手献给了抗战。
而在那些络绎不绝前往建川博物馆参观人群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他叫盐谷保芳,一个日本人,更准确点说,一个曾参与侵华战争的日本兵。
盐谷保芳在日本侵华后期随日军第59师团,进驻中国山东泰安,参与了山东、河北、上海、南京等地参加侵略战争,经他杀死的中国人在10人以上。
与那些口口声声嚷着反省历史,却光明正大地参拜靖国神社的日本人不同,这个年过90高龄的老人,从1985年起开始先后20次访华赴中国谢罪,并陆续向中国150所学校捐赠了价值1500多万日元的体育和文艺用品。
建川博物馆开馆后,他来了博物馆七八次,每次都带来自己在日本找到的一些战争期间的装备和日常用品,临走前在博物馆前长跪。
在他第15次来华谢罪时,就来到建川博物馆,找到了樊建川,将保存近60年的侵华罪证:一把军刀、一只小号、一个钢盔、三件军服,赠予给樊建川,被永远地保存在了建川博物馆聚落的“日军侵华罪行馆”里。
▲向樊建川鞠躬的盐谷保芳
在那些这些战争的受害者面前,盐谷保芳不止一次的身体前躬,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我们犯下了罪恶,请接受我的忏悔!”
如今,建川博物馆聚落,已经从早期的默默无闻到每年盈利过千万,整体估值更是高达80亿元。
但樊建川决定,自己死后将博物馆捐给国家,他和妻子已经与当地政府签订了裸捐协议书。
他对女儿说:“我死后,你参观博物馆,也要自个儿买门票。”
是的,中国从来不缺地产开发商,但缺的是像樊建川这样历史的敲钟人。
“现在有房奴、车奴,我是馆奴。我愿意一生为博物馆做奴隶,只要是能建够 100 个,马上死都可以。”面对媒体采访,他耿直地说道。
好一个“馆奴”,樊建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