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弼士:比胡雪岩还厉害的红顶商人
导读:自唐朝以后,葡萄酒在中国逐渐式微,普及程度远远不及白酒和黄酒,反而让人以为葡萄酒是欧美人的发明。直到清朝末期,张弼士开办了张裕葡萄酿酒公司,并荣获国际金奖,才让世人把探寻葡萄酒的目光又转回了中国。
张弼士
孙中山题字
张裕葡萄酿酒公司
巴拿马万国博览会期间,中国政府组织代表团赴美,张弼士任团长,黄炎培任秘书。图为张弼士与团员们合影(前排右起第四人为张弼士)。
见 著
早在西汉时期,外交家张骞便奉汉武帝之命出使西域,将西域葡萄和葡萄酒引进中原,受到了国人的喜爱。唐朝是中国葡萄酒酿造史上十分辉煌的时期,葡萄酒的酿造从宫廷走向民间,葡萄酒在内地有着较大影响力。尤其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等诗句,更为葡萄酒增添了慷慨悲壮的家国情怀。
但是,自唐朝以后,葡萄酒在中国逐渐式微,普及程度远远不及白酒和黄酒,反而让人以为葡萄酒是欧美人的发明。直到清朝末期,张弼士开办了张裕葡萄酿酒公司,并荣获国际金奖,才让世人把探寻葡萄酒的目光又转回了中国。
被称为“中国葡萄酒之父”的张弼士还有着一系列辉煌的头衔,他是著名爱国侨商、客家八贤之一;他是清政府赐予一品顶戴的红顶商人,与他相比,我们所熟知的红顶商人胡雪岩也只是二品大员;他曾做客白宫,受到过当时的美国总统威尔逊的接见,被《纽约时报》称为“中国的洛克菲勒”;在那个时代,世人皆知——南有胡雪岩,北有张弼士。
从学徒工成为华人首富
张弼士,原名肇燮,字弼士,别名振勋,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生于广东大埔黄堂乡。父亲张兰轩是一名乡村塾师兼医生。张弼士跟着父亲读了三年私垫,但因家道贫寒而被迫中止学业,到一家竹器作坊做工。18岁那年,因家乡遭受严重灾荒,张弼士不得不挥泪告别父母和新婚妻子,与那个时代衣食无着的客家青年一样选择了下南洋。
张弼士远走南洋,飘流到印尼巴城,寄食于巴城大埔会馆。经过一位同乡的引荐,进入到一家纸行充当杂工。由于他干活儿利落,头脑灵活,并且读过书,逐渐得到老板的信任,当上了管账先生。几年后,老板将独生女儿许配给了张弼士作偏房,并将全部的生意交给他经营。岳父病逝后,他掌握了全部家产,在巴城另立炉灶,开设了一家代销各国酒类的商行,随后承办当地酒税和承包新加坡典当捐务。之后,又承包了荷属东印度(今印度尼西亚)一些岛屿的鸦片烟税。他采取凌厉的手段挤掉了竞争对手,垄断了两个殖民州的鸦片专卖权。
当时,荷属东印度的殖民者为了开发东南亚的岛屿资源,曾放手让华侨组织垦殖公司,张弼士发现欧洲市场大量需要印尼特色产品,便大力开垦荒芜的土地,大量投资种植业。1866年,他在荷属葛罗巴埠创办了裕和垦殖公司,大规模地开垦荒地,专门种植椰子、咖啡、橡胶、胡椒、茶叶等热带经济作物,并在垦殖区间种杂粮,获取了极大经济效益。1875年,他又在苏门答腊的阿齐创办了新的垦殖公司,1877年在荷属怡厘创办裕兴垦殖公司,1878年在爪哇日里创办笠旺垦殖公司。到1898年,他经营的垦殖业不断扩展,仅其笠旺垦殖公司就投资数百万盾(荷币),先后开辟了橡胶园8所,拥有雇工万人。
同时,张弼士还把他的企业扩展到了马来西亚,在英属彭亨州文东埠开办东兴公司,开采锡矿,获得了惊人的利润。他还在巴城、亚齐创办了裕昌、广福远洋轮船公司。在日里开办日里银行,专办华侨储兑信贷及侨汇业务,并增设电汇项目,侨眷无不称便。
张弼士善于捕捉市场空白,占领行业先机,又把目光投向房地产方面。那时,许多华侨、华人在种植和经营矿业等方面发达起来,一些从欧洲来印尼淘金的人也赚了不少钱,尤其是荷兰人、英国人特别懂得享受。但当时印尼还比较落后,一般城市的住房都是低矮的茅屋或铁皮屋等。张弼士看到了这一潜在市场,首先在印尼的棉兰和马来亚的槟榔屿风景优美的海滩大兴土木,兴建了大量中西合璧的高档别墅,把印尼的房地产业推向一个高潮,吸引了大量的欧洲和华裔富商。
药材批发生意是张弼士从事商业活动的另一个重要领域。他在新加坡、巴城、香港和广州分别设立药行,在内地采购名贵国药转输至新加坡、巴城,批发销往海内外,并由海外运送西药回国。当时华侨聚集的海外市场,如曼谷、东京、河内、旧金山、纽约、菲律宾、檀香山等地的中药行业都向张弼士的药行订货,形成了一个遍及海内外的庞大药材批发网络。
从19世纪60年代开始的30多年间,张弼士经营的企业风生水起,涉及印尼、马来西亚的许多重要行业,构建了一个庞大的商业王国,获得了惊人的利润。据张弼士的堂侄、交通银行(601328,股吧)总核稽张赞成估计,张弼士早在光绪年间的个人财富就折合白银有8000万两之巨,比清政府当年的财政收入(7000万两白银)还多,比当时江南首富胡雪岩的财产多出5000万两白银,成为富甲南洋的客家侨领、当之无愧的华人首富。
实干兴邦亦官亦商
尽管客居他乡取得了巨额财富,但张弼士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名中国人。当时英、荷殖民当局见他在华侨中德高望重,对他可谓礼遇优隆,甚至封官许爵,但张弼士都一一谢绝了。有人问他何故,他说:“吾华人当为祖国效力!”
1892年,清政府驻英公使龚照瑗奉命考察欧美富国之道,途经新加坡,对张弼士振兴实业的看法格外赞赏,回国后极力向大臣李鸿章举荐张弼士。李鸿章对他的经营观念同样赞赏有加,奏请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任命张弼士为驻马来亚槟城副领事。从此,张弼士成了名扬海外的“红顶商人”,也开始了他亦官亦商的人生路。
1894年,张弼士升任新加坡总领事,但是这个总领事不那么好当,因为办公经费需要自筹,但张弼士仍然坚持了下去,并积极维护华侨的利益。1898年,李鸿章电召他回国,任命他为粤汉铁路帮办,次年升为总办。1899年其又被委为广东佛山铁路总办。1900年再次负责督办粤汉铁路。同年,黄河决口成灾,清廷召张回国,张弼士归国途中视察了灾区,目睹灾民扶老携幼或弃妻遗子四处奔命,深为祖国同胞遭此大难而忧虑,回南洋募银百万两用于赈灾,清廷赏建“急公好施”牌坊,竖在了他的故乡大埔。1903年,清廷第二次召见张弼士,赏给侍郎衔,以三品京堂候补。次年十月,张弼士第三次被清廷召见,他上书提出了兴办农业、水利、路矿等十二条建议。清廷采纳了他的建议,赏给他头品顶戴,补授太仆寺正卿,任命其为商部考察外埠商务大臣兼槟榔屿管学大臣,并兼办闽广农工路矿事宜。1907年又被任命为督办铁路大臣,管理粤汉铁路。1897年得李鸿章的保荐,参与筹办中国通商银行,任该行总董。
张弼士有志于“实业兴邦”。清廷虽委以重任,但他却看透了清政府的腐败无能,便转而支持孙中山的革命事业,其子张秩捃还参加了同盟会。当革命党人在海外进行革命秘密活动时,张弼士都给予了秘密援助。张弼士回到新加坡,又通过胡汉民暗中援助了孙中山30万元。辛亥革命爆发,张弼士与张耀轩以南洋中华总商会为基础,并以其本人的名义又捐赠了一笔巨款给孙中山。辛亥革命后,他还捐助给福建民军7万元。
辛亥革命后,袁世凯当权,张弼士被袁世凯聘为总统府顾问、工商部高等顾问及南洋宣抚使,后又担任参政院参政,授予二等嘉禾助章。张弼士对当时各派系之间争名夺利互相倾轧非常气愤,因而对参与政事并不热心,而将其主要精力从事实业活动。民国初年,他在担任中国商会联合会会长兼南洋劝业会总理时,一面积极组织中国和华侨产品展览,借以推销国货;一面联络海外华侨设立华侨商会,使祖国与海外侨胞的联系进一步加强。1915年4月,袁世凯委派张弼士为中国实业考察团团长,赴美考察。他以古稀之年,率领一个包括铁道、工矿、纺织等方面的官商头面人物的代表团,远涉重洋到了美国,在纽约、华盛顿、芝加哥等地考察,受到美国总统威尔逊的接待。
张弼士在亦商亦官的仕途中,看到中国工业设备落后、技术力量缺乏,在坚持“主权自掌,利不外溢”的原则下,购买外国机器,引进西方先进技术,开发祖国的实业。
1907年,张弼士接办了粤人谭日章、陈庆昌合办的广西华兴三岔银矿公司,增资数十万,改名宝兴公司,聘请外籍矿师勘测矿区,增购机器,并修筑龙山公路,开采三岔银矿。又在广东创办开建金矿公司。从1910年开始,张弼士聘请意大利、美国、日本等国的工程人员,投资数百万元,先后在广东佛山创办了裕益公司,机制砂砖;在广东省城西关彩虹桥创办亚通公司,机制布匹;在惠州平海白沙潮创办福兴玻璃公司,机制玻璃;在雷州遂县地方创办普生公司,机犁量牧,以拖拉机耕耘。张弼士是最早为中国引进农业机械的人。张弼士图谋振兴实业,继续实践他“华人当为祖国效力”的诺言。
兴办酒厂夺得金奖
张弼士在国内创办的企业,以山东烟台张裕葡萄酿酒公司花费的心血最多,声誉也最盛。
1891年,张弼士应新任登、莱、青道尹兼东海关监督盛宣怀之邀,来烟台商讨兴办铁路开发矿山事宜。张谈到准备在烟台创办酿酒公司,盛表示可以赞助。张弼士在烟台进行实地考察,了解到当地盛产葡萄,气候、环境都很适宜种植葡萄。他当机立断,于1892年开始筹建酒厂。张在国内独资经营的企业,多被冠以“裕”字,这次他又在“裕”字上面冠了张姓,定名为烟台张裕葡萄酿酒公司,1894年获得清政府批准。
张弼士建厂酿酒,一抓工艺,二抓原料。他先请人从史书记载中寻找葡萄酒的酿造工艺,结果一无所获,便重返新加坡,聘请了外籍酒师。第一个酒师英人俄粦惜,未曾到职就病故于上海。第二个荷兰籍的酒师是个骗子,被赶走了。第三个酒师是奥地利人哇务。哇务经过调查,认为烟台葡萄品质虽好,但品种不多,建议从欧美引进新品种,建立原料基地。张弼士一面在烟台市郊购得荒山两座,辟山造田,建设葡萄园。一面派人去德、法、意等国购买优良品种葡萄苗120万株,可惜因保护不力,途经印度洋时几乎全部腐烂了。张弼士并不灰心,又一次派人出国购买了120万株。到1906年,终于建成了占地千亩,有124个品种的两座葡萄园。这时,三层楼的厂房也告落成,地下是1976平方米的酒窖,并从国外购进了压榨机、蒸馏机、发酵机、白橡木贮酒桶。
正当张裕筹建就绪,即将进行正式生产时,酒师哇务告老回国。适逢奥地利驻烟台领事拔保宴请张弼士。拔保家世代从事酿酒行业,他父亲是奥地利著名的酿酒师,拔保从小就喜爱酿酒,一直跟着父亲学习酿酒工艺技术,并且在酒厂工作过。张弼士大喜过望,当即同拔保商量,请他来主持张裕酿酒公司的技术工作。拔保见张弼士对发展葡萄酒事业一片痴情,求贤若渴,而且这份工作又是自己的兴趣所在,因此当场表示愿意辞去外交职务,重操旧业,助张振勋一臂之力!
经过前后十几年的苦心经营,到1908年,烟台张裕酿酒公司终于筹备就绪了。
张弼士十分重视产品的质量。他从酿酒原料葡萄抓起,不但从国外引进新品种,而且引进新技术,凡土壤调理、肥料施用、病虫害防治等工作都会有专人负责。待葡萄成熟时,他还对果实的品质进行化验,分类收剪,分别使用,因而大大提高了酒的质量。同时,他还设立了种植技术档案,对不同品种葡萄的生长、结果、收获等情况逐年进行详细记录,作为改进的依据。
在制酒工艺中,酒味醇香的关键环节在于酒的窖藏时间。“陈年老酒,越陈越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张弼士严格规定张裕公司的产品起码得窖藏5年以上才能出厂销售。
同时,他还改变了中国传统的以缸瓮藏酒的方法,采用进口的白橡木贮酒桶贮酒;而且借鉴外国的经验,每一年都要给藏酒“转桶”,也就是从一个桶里转到另一个桶里去。在转桶的过程中,将沉淀在底下的结晶体酒石酸除去,使酒色更为清澄。贮酒期越长,转桶的次数越多,酒味自然就越醇香了。尽管这道工序费时费工,但张弼士却坚持不变、一丝不苟,所以张裕公司出产的酒从一开始就超越了国内外许多厂家的产品。
张弼士的经营思想是不做一锤子买卖,坚持以价廉物美取胜,打入国际市场。他研究消费者的心理,注意广告艺术,印制了堂皇精致的宣传册,通过华侨广为赠送,以扩大宣传。张裕酒很快便名扬海外,从南洋诸岛销往南亚、加拿大和中美洲一些华侨较多的国家。当时国内的社会上层人物讲究饮茅台(600519,股吧)、汾酒,下层市民习惯喝高粱烧,葡萄酒则很少有人问津。张弼士又致力于在国内打开葡萄酒的销路,除了在报上刊登广告外,还在车站、码头竖立巨幅宣传画,每逢节日都用车拉着装潢别致、引人注目的张裕酒,沿途把小瓶白兰地分赠给行人。公司附设的玻璃厂还专门制作有“烟台张裕酿酒公司敬赠”字样的酒杯、盘碟、分赠酒楼饭馆。张弼士在任总统府顾问和参政院参政时,因公常住北京。他每去酒楼餐馆,就指名要张裕的白兰地,当侍者把酒送到餐桌上,便斟上一杯,邀侍者品尝,他说:“你喝过这酒吗?这是举世无双的好酒,来一杯,尝尝看!”张弼士以要员的身份现身说法,使张裕葡萄酒的名声不胫而走,国内市场很快便有了销路。
孙中山1912年8月到烟台时,专门参观了张裕,并题了“品重醴泉”四字,一赞佳酿,二谢张弼士资助革命。康有为亦曾为其写下了“浅饮张裕葡萄酒,移植丰台芍药花,更复法华写新句,欣于所遇即为家”的诗句。
1914年,南洋劝业会和上海招商会在南京举办商品陈列赛会,张裕葡萄酒参与比赛,获得了最优质奖章。1915年,张弼士在率中国实业考察团赴美,途经旧金山时,适逢巴拿马庆祝运河竣工,举行巴拿马国际商品赛会,张弼士把随身带的白兰地、红葡萄酒(玫瑰香)和琼瑶浆(味美思)送去参加比赛,同获金质奖章和最优质奖状。从此,张裕的白兰地酒便题名为“金奖白兰地”。这是中国商品首次在国际上获奖。
此次美国之行,不仅张裕酒一举夺得了一个金奖三个优等奖,张弼士也引起了美国媒体的关注。《纽约时报》于1915年6月6日和6月13日刊出了两篇关于张弼士的报道,一篇题为《与“中国的摩根”对话》的专访报道,介绍其为中国最富有的金融家;另一篇题为《中国的洛克菲勒》,全面对其进行了报道。除此之外,张弼士还受邀率团参访白宫,得到了当时美国总统威尔逊的接见,一时风光无限。
张弼士在总结他的张裕创业史时写道:“张裕的创办,备历艰阻,掷无数之金钱,耗无量之时日,乃能不负初志。”张弼士耗资200万元,历时15年,终于建成了当时我国唯一具有完整体系的葡萄酿酒企业,表现出了他创业维艰、百折不挠的精神。他也正是以这种精神为中华民族争得了荣誉。
张裕名酒荣获国际金奖的第二年,也就是1916年,张弼士因公重返南洋,9月间病逝于巴达维亚,时年76岁。
令人惋惜的是,他毕生费尽心血建立的商业王国,在此后“不到30年”的时间里便冰消瓦解。后人分析其中的原因,一是张弼士生了八个儿子,各房子孙坐享其成,对于各项企业绝少过问。二是张弼士逝世后,挂沙人(即企业的全权代理人,但权力比总经理大)与主权人、债权人与债务人、张氏各房兄弟间,聚讼纷纭。中国人对财产继承分割很早就采取了继承权平分的传统,并且当时张弼士的企业还没有实施完善的股权制,以致造成了继承人的内耗分拆。争执的出现不可避免,部分企业在经营不善下消亡或被贱卖给了挂沙人。庞大的产业,只有其长房儿子张秩君掌管的张裕葡萄酿酒公司被保存下来,成为了著名的民族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