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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禾 | 杀不死的小强

来源:小禾与美伢 发布时间: 2018-01-12 11:03:47 编辑:wendy

导读:某天和朋友聊天,他说,越是苦的地方,人们越容易制造浅薄的快乐。比如东北盛行二人转,比如北京人爱耍嘴皮子高谈阔论。在北京生活许久的人,怕是个个都坚无不摧吧,因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见过,慢慢地也就什么都能承受。所以日本和欧美发达国家越是岁月静好越是自杀率高。

小禾

羞耻

上篇文章信誓旦旦打算写“不焦虑”。可近期在北京发生几件众所周知之事,完完全全影响到情绪和生活。

站在地铁口汹涌的人潮中,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热爱的北京在眼底掠过,走在阳光明朗却寒意料峭的冬季里——不知别人是什么体会,乐观积极正能量如我,爱笑爱闹爱臭美如我,这几日的感觉是,无时无刻不觉得灰头土脸、蓬头垢面。

巨大的羞耻感有如天罗地网,朗朗乾坤竟无处可逃。

羞耻感从何而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既没有制定政策,也没有执行政策;我甚至连各种深度剖析的新闻都不敢看,深怕对人性之恶的嫌恶会卷土重来,把我彻底淹没,什么事都没法做。我怂,可是我没有做过恶,羞耻感从何而来?

大概,在轰轰烈烈的时代前进车轮中,我们姑且算是小小的既得利益获得者之一(尽管只是劳动所得):既是漏洞百出的教育体制的利益获得者,也是一路高歌的经济体制的利益获得者。我们由此暂时得以安生;但是回望来路,不免心下唏嘘,心知多年犹如攀爬山路,勉力走到半山腰,至今没有中途折返甚至折堕,并非全靠一己之力。

努力之外,有运气与时机相衬。不然,以我们平凡的出身和资质,倘使天予百凶,早已被历史与城市前进的滚滚车轮碾压到体无完肤。

你怎知,如果晚生十几年,假如你现在刚刚一路漂泊来到北京、找便宜的房子栖身(一如十几年前的你);你不会是现在被突然驱逐的人群中的一员?

我想到五六年前为我家送牛奶的一个年轻人,鼻头圆圆,面色稚嫩,常常和我拉几句家常;他说他媳妇老和他生气,嫌他挣钱少,他起早贪黑都不能让老婆满意。直到有一天我家门口贴了一张纸条:很抱歉通知您,为您送奶的员工私自侵吞顾客奶费,已被公司辞退,请将奶费交给新来的员工。不知道现在的他,还在北京吗?

我想到曾经服务过我家的小时工,她们有的手脚麻利,有的偷奸耍滑;有的能言善辩,有的沉默无语。有一个小时工大姐屡屡提起她在清华上大学的懂事的女儿,言谈间掩饰不住的骄傲,我能想象女儿是支撑她人生的大半支柱。她还能在北京呆下去、每天见到女儿吗?

我想到最近有几个熟悉的快递员慢慢不见了,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小伙子总是低着头,我从来没听到过他的声音,他总是把快递默默从门缝送进来;如果我不在,他就把快递妥善放好,短信告知我,从不打电话。甚至后来,我即使在家,他也不敲门,把快递放在门口,给我发个信息。这并不是最好的职业修养,可是我深深理解他。可能正在上大学的年龄的他,会不会在心里,也有自己小小的梦想?现在的他还能在北京生活下去吗?

在这个人与人通过各种密密麻麻的网络连接到一起的今天,没有谁,完完全全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眼前浮现的这一张又一张脸,在这个冬天,他们让我

为自己人模狗样混迹于所谓中产而羞耻。
为自己心有戚戚却无能为力而羞耻。
为自己同为人类而羞耻。

尊严

三色幼儿园事件爆发,朋友圈里的幼儿园老师们都沉默了。屡屡发生的事故,让人们把幼教和高中毕业找不到工作、低薪、低素质、心眼歹毒等等词联系到一起。

别的行业能好到哪里去?专家早被称之为“砖家”,板砖的砖。记者被称之为“妓者”。教授也称“叫兽”。演员不过是些“戏子”。救死扶伤的医生,也早已没有了神圣的光辉。更别提保险从业人员、销售员……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在当下的利益链里,当琐碎之恶蔓延,没有人能清清白白。阶级壁垒可以固若金汤,“命运共同体”趋势却愈发明显:一个人的生命与他人的生命是联系在一起的,现在与未来也是不可分割的。少数不称职的人的不正当行为足以引发发酵的舆论,有如蝴蝶效应,带动整个行业直至整个社会的信誉危机,终于难得有人神朗气清、堂堂正正、由内而外地宣称热爱自己的职业。

再没有一个行业,能获得足够的尊严;人们对彼此的行当互不信任,也不再有尊重可言。那人们尊重什么?看看在这个时代,首富马先生正在画画、书法、演戏、唱歌,样样全能,书画作品拍得成百上千万。不仅和清高天后王菲共同展喉,还和妮可基德曼等一众国际明星同台演唱,所有人笑呵呵捧场礼赞……水平很高吗?傻子也能看出来:娱乐一下就OK,这TMD也能叫艺术?

没有身家当底气,谁敢这么玩儿?

人们尊重钱。

这些年零零散散做过一些职业,也因为无暇兼顾家庭与事业,中途做过几年全职太太。毫不夸张地说,当陌生人问我做什么的时候,无论是“大学教师”“媒体人”还是“公司高管”“自由职业者”,都不如“全职太太”来得引人艳羡:哇,你家肯定不缺钱吧?!

与这样的社会周旋良久,不由得苦笑。我不愿未来在垂暮之年,回顾往事,用这样的话来总结人生:我这一生走过许多路,见过许多人,做过许多种职业,承担过许多种角色,有过许多种人设,其中最让我感到幸福的人设,是有钱人。

希望

与羞耻感和无尊严感相比,“希望”二字显得很凉薄。事实上,抱歉的是,浅薄如我,最多也只有反抗绝望的勇气,并无实现希望的途径。投身搞艺术风花雪月,关门做隐士两耳不闻窗外事,都无法回避房间里的大象,那横亘于前的隐忧。前些年,我曾经想“再努力一点,再往上走一点,让当炮灰的可能性再少一点”,现在回望,在命运共同体大命题下,即便再往高处走,也只能算权且之计,羞耻感和无尊严感也并不会散去。

往好的一面想,近年飞速公开化的网络让众多丑恶裸呈于众,也算社会进步之一种。几年前,遇到点风吹草动,会想到移民:走吧,走向更阔更静好的世界吧。这几年心理有些变化,因为到处都动荡不安,制度之恶与人性之恶,并非我们独有;因为许多出去的朋友纷纷往回走;更因为身在其中,也看到许多积极的变化。

前几日,听到何怀宏、陈来、邓晓芒等几位哲学大咖在北师大有一场圆桌对话,离家也近,我蹬着自行车踩着点儿去听。没想电梯门一开就傻眼,会议室人山人海,听众从门里排到门外,压根没有立足之地。对话准时开始,大师们在里面轻声细语聊哲学、思想,窗外阳光明媚,屋里屋外极安静。我身边年轻的学生和老师们,背着大大的书包,戴着眼镜,凝神静气。听到什么已经记不太清楚,只记得当天上午极明亮的阳光,人极多却极安静的会议室,记得我心里不为人知的触动。世界有许多层,每人都有无知之幕;我们所能做的,是尽己所能,打破一些阻碍自己的无知,把该做的、能做的事做好。

相比网络上一有事故就到处流传的《孩子,我宁愿你不善良》之类的文章,我倒觉得,希望,在每一个孩子清澈的眼眸里,在每一个成人力所能及的担当里。发声是应该的,愤怒是必然的,无力感是肯定的。当情绪过去,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扎扎实实靠自己。

不然,还能怎样?

某天和朋友聊天,他说,越是苦的地方,人们越容易制造浅薄的快乐。比如东北盛行二人转,比如北京人爱耍嘴皮子高谈阔论。在北京生活许久的人,怕是个个都坚无不摧吧,因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见过,慢慢地也就什么都能承受。所以日本和欧美发达国家越是岁月静好越是自杀率高。《海边的曼彻斯特》有多苦?《又一年》有多苦?《诗》又有多苦?哪一个比得过我们身边活生生的现实?苦难与坏消息接踵而至,一轮盖过一轮,当一次次被现实刷新想象底线,确实会神经粗壮麻痹。

我们终于成了杀不死的小强。那么,

凛冬已至,
让我们

冬 安 且
抱团取暖
吧 。

小禾

标签:羞耻 尊严 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