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海水稻”?“海水稻”的水是海水吗?
导读:“海水稻”还不能真的灌溉海水或在海水里生长。“海水稻”的耐盐能力,还远远谈不上耐受真正的海水。
“海水稻”还不能真的灌溉海水或在海水里生长。“海水稻”的耐盐能力,还远远谈不上耐受真正的海水。
■邢军武
近年来,媒体与各级政府对“海水稻”给予铺天盖地的超常关注。如果真能够用海水来生产水稻,将是人类历史上举世无双的伟大成就,怎样评价都不过分。
既然专家把这种水稻称作“海水稻”,并由此获得超常的关注和轰动效应,理应先从什么是海水、什么是水稻讲起。
海水与水稻
虽然地球上的水很多,但并非什么水都可以被称作海水。海水通常都是特指海洋里的水。而海水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咸,每1000克海水中含有35克盐,其余965克是H2O或曰淡水。
相比对海水的了解,人们对水稻的认识更多。因为水稻是中国人的主粮,也称大米。其产区从南至北、从东到西,几乎遍及全国一切具有水资源条件的地区,都有水稻的身影。
远在数千年前,中国人已在盐碱地栽培水稻并取得优异的成就,但之所以能够在盐碱地栽培水稻并获得丰收,主要是依靠发达充沛的水利设施与淡水资源。事实上,只要有充足的淡水,任何盐碱地都可以栽培水稻,对中国人来说,这是老祖宗几千年前就掌握了的成熟技术。
可见,在盐碱地上种水稻严格地说是一项古老的成熟技术,已谈不上什么创新或创举。那么,传统的水稻能够耐受多高的盐含量呢?根据文献记载,水稻的耐盐能力最高可以达到4‰~5‰,当然,这是在淡水灌溉的条件下。事实上,盐碱地里产出的水稻由于盐碱造成的渗透势影响,其稻米的品质和口感特别好。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盐碱地区生产的水稻经常被作为贡米或深受市场欢迎的原因。
水稻能耐海水吗
所谓“海水稻”,据说是上世纪80年代,广东湛江陈日胜先生在遂溪海边芦苇荡里发现的一种野生稻谷类植物(也有报道说,其实就是遂溪古已有之的地方特产“长毛谷”或曰“长毛红米”)。从芦苇能够在这里形成大面积群落推测,应该不是纯海水,而是内陆河流入海形成的湿地,其水应是淡水与海水的混合水。
广东海洋大学海水稻项目负责人称其“海红12”能够在含盐量4.5‰以下的土壤中种植。通常每天为潮水所淹没的滩涂,其土壤含盐量一般应与潮水盐度一致,因此推测这里的所谓“海水”盐度应在4‰~6‰或更低。这一点也可以从袁隆平院士称其“海水稻”能耐6‰以下的含盐量得到印证。
但奇怪的是,不知何故一直未见人们对该区域水体含盐量的直接测定。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并非靠海的水就一定是海水,前面已经介绍了海水有严格的盐度定义。同时,虽然都是海边,其实无论土壤还是水体其盐含量会相差甚大。考虑到湛江地处我国降雨最充沛、河流最发达、淡水资源最为丰富的地区,缺乏北方普遍存在的形成盐碱地和盐碱环境的气候条件。天然“海水稻”生长的环境虽然可能混合有海水,但其盐度并不足以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海水,而只能称为咸水或微咸水的“两合水”。
应该说,发现并驯化培育这一具有一定耐盐能力的野生稻种非常有意义。据说,陈先生曾在室内用含盐2.2‰~8.0‰的水试种过,证实该稻种能生根发芽。但即便其真能耐受8‰的含盐量,距离耐受海水盐度也还相差甚远。因此“海水稻”的叫法具有强烈的误导性,使人误以为该水稻能在海水里生长。
须知,4‰或8‰与30‰已经是量级上的差距,如果不明就里的老百姓相信这种夺人眼球式的宣传,真的以为用海水灌溉就能栽培这种所谓的“海水稻”,必然会造成颗粒无收的悲惨结局。
或对淡水资源造成污染
报道称,某公司董事长表示:“近期,我们还需要半海水(一半淡水、一半海水)浇灌,全部实现海水灌溉还需要几年过渡期。”但所谓“半海水”的含盐量至少应为15‰以上,以目前“海水稻”的实际耐盐能力根本不可能存活。另据新华社报道,种在某地的所谓“海水稻”实际是“用3‰~6‰不同盐度的咸水浇灌”。可见根本就不是什么“半海水”,而是勾兑了一点点海水的微咸水或咸水灌溉。但3‰这一盐度不仅海水稻能耐受,稍具耐盐能力的普通水稻也能耐受。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由于“海水稻”的炒作者深知其并不能耐受海水,所以其生产模式实际是采用在淡水中掺海水的方式勾兑出所需要的盐度,而众所周知,我国淡水资源尤其是北方地区极其贫乏,某地连引入的黄河水都已经不能支持城市生活和工农业需求,在此背景下,再将极其珍贵的淡水掺杂进所谓1/8或一半的海水,必然使来之不易的淡水资源受到海水污染,由此造成海水入侵和次生盐渍化扩散,对周边水源和农田构成持续的环境危害。
同时,“海水稻”还声称,能够实现在15亿亩盐碱地种水稻,从而多养活2亿人的宏伟蓝图。这说明他们并不清楚盐碱地的成因是因为干旱缺水。事实上,如果有水,广大的盐碱地区早就种上了水稻,这在至少四千年前就已经被古人大力实施推广了,无须等到“海水稻”的问世。
仍需科研与观察
由此可见,“海水稻”还不能真的灌溉海水或在海水里生长。“海水稻”的耐盐能力,还远远谈不上耐受真正的海水。
事实上,早在1993年笔者就曾指出,提高作物耐盐能力的研究要比提高作物产量的研究困难上万倍。不仅如此,提高作物耐盐能力的研究是世界科学史上真正的无底深渊,吞噬了无数聪明绝顶的大科学家和科学天才,使其穷毕生而无获,只能靠发表一点靠不住的论文了此一生。
虽然近几十年来生物学技术正比以往更加突飞猛进地发展,基因测序、基因组、转基因技术也已经被广泛应用到提高作物耐盐能力的研究中,但依然没有太多实质性进展。
这其中主要原因在于:迄今为止,人们对植物的耐盐生理及其调控基因仍缺乏最基本的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植物的耐盐性状应该是受多基因控制的。在有哪些基因参与了耐盐性状的调控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奢谈转基因提高耐盐能力正如痴人说梦、瞎子摸象一般。所以,提高作物耐盐能力的研究其关键应是首先搞清楚哪些基因参与了耐盐性状的调控?如何识别和分离这些基因?然后才谈得上所谓的修饰或转入操作。
同时,笔者1993年曾设想了遗传性状可分为可塑与不可塑两大类,并推测了植物的耐盐性状如果属于不可塑的类群,若改变其遗传性状必然会带来某些预料不及的整体变化,或者新获得的性状不能维持。
可见,“海水稻”未来是否能在海水里生长还不清楚,也还需要观察。